華盛頓郵報：中國太陽能制造商尚德電力“熄火”

　　美國《華盛頓郵報》網站5月3日文章，原題：中國太陽能制造商尚德電力“熄火” 僅僅幾年前，太陽能組件制造商尚德電力還是那么的如日中天，而其首席執行官施正榮也是意氣風發。2007年，施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全球環保英雄”。

　　2008年，他被CNN稱為“中國的陽光之子”。2009年，施還被美國《財富》雜志評為“中國新的太陽能王”。當年，紐約時報專欄作家、《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馬斯?弗里德曼也稱施和尚德電力是中國綠色跨越式發展的典范。中國發展綠色能源產業的決定被弗里德曼比作是“當代的人造衛星”，是對美國清潔能源政策的刺激。

　　然而，這顆中國“人造衛星”已然墜毀到地球上，太陽王也已經被推翻。遭受激烈全球競爭沖擊、面對全球范圍產能過剩和巨額負債的尚德電力債權人于3月4日罷黜了施，10天后該公司價值5.41億美元的可轉換債券出現違約。在接下來的一周，收到8家銀行訴狀的一家中國法院宣布尚德電力破產。周四(5月2日)，該公司宣布2012年營收額同比大跌48%。

　　尚德電力，一家在2011年還是全球最大晶硅光伏組件銷售商的公司，市值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曾達到130億美元，而今天卻連區區1%都不到。最近，有媒體報道沃倫?巴菲特有意收購全部或部分尚德電力，該消息使其股價在一周之內上漲逾80%。然而，收購尚德電力將是一項危險的押注。

　　2月份，投資公司Raymond James分析師Pavel Molchanov稱尚德電力是一家“眾所周知的‘僵尸’公司”，它完美詮釋了中國太陽能行業的產能嚴重過剩和由此引發的資產負債表問題。

　　尚德電力崩潰帶來的意義遠大于其給公司股東和債權人造成的傷害：它戳穿了中國太陽能企業無限優勢以及在緊要關頭能夠依賴政府支持的神話。

　　到目前為止，中國的決策者已經利用補貼打造了一個世界領先的“綠色技術”產業，將把該國推向經濟價值鏈的上端。但是，綠色技術并不能保證產業的繁榮發展。在爭奪全球太陽能霸主的過程中，全球制造產能已經增長至60GW，大部分位于中國。這遠遠超過了現有需求，預計今年將達到35GW，足夠2600戶家庭的用電。咨詢公司McKinsey管理合伙人Bill Wiseman表示，光伏電池板價格已經暴跌，消耗過剩產能將需要三至五年的時間。

　　然而，中國政府并沒有馳援。上月，另外一家中國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賽維LDK稱，由于現金問題，它的一筆貸款支付出現違約。已經不再擔任中國國家開發銀行董事長的陳元曾在3月5日明確表示，將限制對太陽能電池板行業的新增貸款，因其產能過剩可能令該行資產質量面臨的風險加大。

　　與此同時，制造晶硅太陽能組件已經變成大宗商品商業，特點是大量生產，產品利潤微薄，對消費者來說實質上幾不可辨。創新不如擴張來的那么重要，特別是在中國。Molchanov最近接受采訪時表示：“人們正為了最后一丁點的利潤而拼命的廝殺。”生產衣服和玩具的工廠比它們做的要好許多。

　　浮沉

　　對它的創始人來說，尚德的崛起是一個從赤貧到暴富的故事。施出生在江蘇省里的一個村莊里，被貧窮的養父母撫養長大。施學習優異，并獲得碩士學位，隨后因交流項目于1989年移居澳洲。根據他的贊助人馬丁?格林教授寫給《時代》周刊的一篇文章，施接受了一項獎學金，在新南威爾士大學做太陽能電池的研究，很快獲得了博士學位，并成為該大學的研究室副主任，致力于下一代太陽能技術的開發。

　　2001年，施回到了中國，利用無錫地方政府提供的600萬美元種子資金創辦了無錫尚德太陽能電力。當時，受到中央政府恩惠的無錫正在將其自身轉變成一個科技中心。除了現金，無錫地方政府還為尚德電力提供了土地、稅收優惠政策以及廉價的電力。

　　與其他太陽能組件制造商一樣，尚德電力利用了德國以及后來其他國家豐厚的政府補貼，來提高銷售額。2005年12月，尚德電力上市，成為在紐交所上市的中國第一家私人公司。僅僅用了四年的時間施就成為億萬富翁。2011年，尚德電力憑借30億美元的營收成為全球最大的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2010年10月，尚德電力于在美國亞利桑那州鳳凰城投建的工廠投產。

　　一位商業顧問回憶稱，乘坐賓利出席會議的施富有領袖魅力。根據描述，施當時說他不想表現的過于財大氣粗，所以把勞斯萊斯留在了家里。

　　但是，施不是唯一一個涉足太陽能業務的人，該行業已經成為一個典型的泡沫。僅在中國就有數百家制造商。絕大部分企業制造的產品成本較低、質量較差，但也有少數具有大量產能的巨頭，如英利和天合光能。全球大約三分之二的太陽能電池板制造產能都位于中國。理論上說，僅僅中國一個國家就可以滿足世界上全部的太陽能需求，而美國、德國、日本和臺灣的企業將沒有生存空間。尚德試圖依靠轉換率更高的冥王星技術來出人頭地。但是，其他公司也正在創造新的轉換效率記錄。

　　Molchanov說：“10年前，尚德電力的確是建設中國太陽能產業的先行者，在那時施也是頗具遠見卓識的人物。他幫助在中國建立低成本制造業。”曾幾何時，尚德是成功的，挺過了2009年的經濟衰退。

　　然而，就在尚德電力成為全球最大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之際，歐洲債務危機發生了。利潤率暴跌，客戶未償付賬單堆積如山。2012年6月，花旗銀行分析師在一份報告中指出，當德國和意大利等主要國家大幅削減補貼時，以尚德為首的中國制造商的產能卻增加了30%，“只會惡化供過于求狀況”。該報告表示：“在可預見的未來里，組件價格非常有可能繼續低于尚德的生產成本。”

　　施交出了首席執行官一職，但仍是公司執行董事長。盡管如此，他仍然保持一副樂觀的態度。施在一篇博文中寫道：“不要絕望。這是實現行業成熟一個必要的儀式。”對于尚德擴張過快的批評，施選擇了漠然視之。他表示：“這個世界不能再等待一百年來解決我們這個星球面臨的能源和環境危機了。”

　　9個月以后，他被罷黜了。當時，施在一份聲明中稱此舉是“錯誤的和非法的”。他說，董事會成員“需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解決問題上，這樣做不符合公司的最佳利益”。

　　虧損

　　尚德并不是唯一一家陷入虧損的企業。大多數中國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一直在賠錢。美國和德國的一些制造商也已經破產。

　　但是，尚德持有大量的債務，都是在其快速擴張過程中產生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控股公司GFS作為貸款抵押品抵押給尚德的5.6億歐元債券最后被發現竟然不存在。美國和歐洲的監管機構正在進行欺詐調查。

　　Molchanov說：“該行業里的每個人都面臨著同樣的挑戰，但是，殺死尚德的與技術和歐洲太陽能市場問題沒有任何關聯，罪魁禍首是資產負債表。”尚德從中國銀行、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和國際金融公司借款超過20億美元。尚德需要借錢來償付利息。

　　同時，2011年年底，一幫美國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提起反傾銷訴訟，并最終贏得了向中國企業征收關稅的官司。美國統計數據表明，中國進口量急劇下降，盡管一些中國造電池板可能會通過第三國進入美國。

　　競爭對手德國SolarWorld美國分公司SolarWorld USA發言人Ben Santarris表示：“我們認為尚德遭受了業內每家企業都面臨的不可持續、扭曲的行業因素：中國的價格傾銷和過度建設。中國企業能夠低于成本出售產品，但是之后要么破產，要么中國政府支持它們，進一步加重反競爭問題。”

　　多年來，投資者都假定中國政府就拯救它的太陽能企業，尚德及其遭受打擊的股東和債券持有人仍在希望國家伸出援手。大部分違約債券(目前交易價30美分)為美國私募股權投資公司所持有，它們可能以較高的折扣價購買得來。

　　但是，中國政府可能不會前來救援。事實上，中國政府對國內太陽能的支持已經有所弱化，盡管其有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要在未來十年里每年增加6GW裝機。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批準了太陽能發電上網電價補貼--一項支付給開發商的有保證固定費用--每千瓦時15美分，但沒有人愿意為它付款。政府不允許國家電網公司提高家庭用電價格。但是，中央政府并沒有把補貼列入預算。此外，太陽能電站并入電網也不容易。

　　在缺乏市場救濟的情況下，無錫尚德投資者希望無錫市政府能對公司進行援助。據中國新聞媒體報道，目前仍然在工作的工人數量少于3000人。對于無錫市政府來說，援助會需要大量的錢，而又沒有中央政府的支持，后者至少在原則上打算促進行業整合。

　　此前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已介入太陽能企業的幫扶中。去年虧損2.48億美元的晶科能源表示，去年12月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廣東分行同意提供五年期總計10億美元的貸款。今年四月，晶科能源獲得了該銀行一項為期15年總計近6000萬美元的貸款。

　　今年1月，賽維LDK獲得中國國家開發銀行7100萬美元的貸款批復。

　　尚德仍然被認為欠中國國家開發銀行超過4億美元。但是，該銀行沒有主動提出給予援助。目前，賽維LDK正在急切地尋找投資者。

　　尚德面臨的困境產生了相生相克的效應。太陽能需求在中東、泰國、澳大利亞和美國等新興市場非常強勁。但是，當一個企業的生存都不確定時，它就會傷害到企業。太陽能電池板的保證期通常為20年，如果公司歇業，這就將成為一紙空文。這可能是尚德在第三季度銷售額同比下降18%的原因，同期其他大多數公司的銷售額都有上升。

　　曾在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Bechtel和Walt Disney Imagineering任職的財務專家金緯取代施成為尚德電力首席執行官，他正在試圖設計一套重組計劃。2013年5月22日，管理人將在無錫提前召開第一次無錫尚德債權人會議，討論解決方案。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形成任何重組計劃，尚德的前景依然灰暗。